據有道考研分析,今年全國預計約有500萬學生將考研,其中應屆生的考研率或超過50%。越來越多的“備考族”,催生出了付費自習室這一新業態。這幾年,內卷中的自習室又逐漸升級,增設住宿服務。于是,一群“住在自習室的人”出現了。
他們之中,有三戰考研、考公屢敗屢戰的年輕人,有被父母“趕”出家門不準再躺平的年輕人,也有花錢買自律、雇人督學的年輕人……
(資料圖片)
揭秘
住宿式自習室就像大學生活
在北京西五環和西六環之間,京港澳高速西側,距離永定河不遠的云崗路旁有一家住宿制的自習室。從導航地圖上看,周圍有不少森林公園,可知其所處之僻靜。
這家自習室在一個有著幾棟五層小樓的院子里,院子周圍都是汽車維修站,僅有院子門口有一家飯館。自習室設在二層,有多間教室式布置的房間,房間內是一排排的帶有隔板的桌子,前臺準備了小臺燈、充電寶等用品,還有速溶咖啡和一些小零食,此外專設一個房間用來充當背誦朗讀室。
自習室對面的樓里就是宿舍,十幾平方米的房間里,兩張上下鋪的木床,四張書桌,四套洗漱臺并排放在了獨立衛浴間的門口。
這里的陳設看上去像是典型的大學宿舍,而住在自習室里的人,也有一種典型的大學生活方式,每天幾乎都是兩點一線。
這家住宿制自習室營業沒多久,正在備考司法考試的王妍就住進了這里,她是這家自習室第一個正式入住的客人。在她入住半個多月后,才迎來了結伴而來的室友:兩個備考教師資格證的女生。
對于室友那種兩人結伴而來的情況,王妍表示理解:“她們考慮更多的是安全問題。”王妍說,平時她和兩位室友交流的并不多,“畢竟自習室不像大學一樣,各自考試的方向不一樣”。
由于都是短住,王妍和室友們帶的東西都不多,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品。白天她們各自坐在自習室的隔板桌前,戴著耳機上課,中午點份外賣吃完后回到宿舍午休,下午再繼續學習,晚飯后還能上自習到夜間,最后到一樓之隔的宿舍睡覺休息。
最近一個月,王妍的生活非常規律且簡單,她覺得學習效率提高了,也避免了大把的無謂的時間消耗。
當初,為了找到一個住宿環境好點的自習室,王妍走訪了北京的多家自習室。她總結,北京的自習室自習環境雖然都差不多,但住宿條件卻參差不齊,“有的宿舍沒有獨立衛浴,只提供公共水房洗漱,還有的宿舍面積較小卻住了8個人”。
最終,王妍選擇了住宿條件最好的一家,只是這個自習室也有缺點:沒有食堂,需要自己點外賣。“當然,那些真正對自習室有需求的人,是否有食堂,并不是加分項,而伙食如果加不好,反而會減分。”
住在東五環外一家自習室的王浩,就經常吐槽自習室的食堂。雖然食堂的口味很多,但他覺得飯菜味道很一般,而且價格也“不美麗”,“與其如此還不如點外賣”。王浩的宿舍也是4人間的上下鋪,自習室則在相隔的另一棟樓里,有的自習室是長條桌的大教室,有的則是設計了隔板的單獨座位。
最近兩年,隨著付費自習室在全國范圍內發展開來,住宿制自習室也隨之增多。二戰考研的張淼就住在西安北站靠近咸陽市的一家自習室里,這里位置偏僻,叫外賣都至少需要25元的配送費。“剛來這邊的時候想吃一份炸雞都要忍住,想吃什么都會‘攢’起來,等有事去市里時再一起吃。”
初衷
為了心中的執念不斷挑戰自己
提起住進自習室的初衷,王妍坦言是為了“不被打擾,也不擾民”。
王妍目前在一家律所上班,為了讓自己更進一步,她報名參加了今年的法律資格考試,臨近考試的最后幾個月,她需要上網課突擊一下,如果在家里上課,會與家人互相打擾。
起初,王妍找了一家24小時付費自習室,但有些網課要上到晚上10點多,當她上完課再回家已經很晚了,感覺既疲憊又擔心不安全。今年9月底,王妍選擇了位于云崗的這家自習室。王妍說,自己本身有些“社恐”,平素比較獨立,所以住在自習室并不會讓她覺得孤單。
像王妍這樣備考社會專業技能考試的人,只是住宿制自習室的小部分客源,絕大部分客人要么是打算繼續學習深造的學生,要么則是在考研、考公的道路上二戰、三戰的“過來人”。
今年22歲的王浩剛升到大四,他住進自習室就是為了備考。按照學校規定,假期不能留校,如果回老家又怕自己自制力差,于是在往屆上岸的學長學姐向他推薦了一所住宿制自習室后,他決定獨自留在北京,專心“備戰”。王浩的父母對此也十分支持。
自習室的客人有王浩這種主動自習的,也有被家長逼來的。北京學生張澤,本科畢業一年多了,但他尚未找到理想的工作。今年9月,在父母的不斷催促下,他決定備戰考研,同樣住進了一家自習室。
而考研二戰黨張淼則是主動把自己送進了家鄉西安的自習室,“我從小到大都是一個自制力非常差的人,高三的時候我都沒什么學習壓力,甚至覺得再考一年也沒關系,所以我深知自己如果不在一個有濃厚學習氛圍的環境中,是一定不會靜下心來備考的。”
張淼一年前從陜西一所211院校的市場營銷專業畢業,本專業考研失利后,她先是去新東方擔任了高中英語老師,后來又辭職前往北京創業,但因為融資失敗,公司最終“爛尾”。
這番經歷后,張淼決定跨專業備考新聞與傳播專業的研究生,于是在今年7月住進了自習室。張淼的三個室友也是像她一樣二戰考研的學生。
當然,住在自習室的年輕人也不乏“三戰”者。今年4月,李梓萌在二戰考研失敗后決定嘗試報考家鄉的公務員,在保定家中備考期間,她很懂得體諒打工的父母,每天都為父母準備好飯菜,做好家務,有時候還需要幫母親干點零活。但家里的備考環境比較一般,房間隔音較差,很難靜心學習。
為了有更好的備考環境,李梓萌也選擇了一家住宿制自習室,結果省考結束后,她離進入面試差了12名,始終有考研執念的她決定在自習室續費,三戰心儀的院校。
李梓萌所住的6人間宿舍里都是跟她一樣二戰或三戰考研的室友,她們當中有的是因為找不到理想工作而選擇考研,有的是為了心中的執念不斷挑戰自己。
體驗
不同自習室學習氛圍“冰火兩重天”
對于自習室內的學習氛圍,住宿者的反饋“冰火兩重天”。
被父母“逼上自習室”的張澤認為這里與自己想象中反差過大:“來之前我以為這里學習氛圍巨濃,結果來了才發現,除了班里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每天在認真學習,其他人都是‘走個形式’。”
張澤的室友今年25歲,已經是第三年住自習室了,還報名了培訓課程,但幾乎從不去上課,天天睡到快中午、待在寢室打游戲,另兩名舍友也“分享”著與他相似的作息。張澤補充道,像室友這樣的學生還有很多,“他們都是被父母‘逼’來的,就是配合著在這兒待著而已”。
張澤認為,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在自習室寄宿,是由于在大學畢業后缺乏自律且很難找到適宜的學習環境,需要外界監督自己,同時也為了收獲一種“來了就等于學了”的心理慰藉。不過,對于大部分基礎較差的學生來說,希望有老師幫自己安排好學習進度、跟其他考生抱團學習也構成了“跟風”選擇此類機構的主要成因。
在西安二戰考研的張淼也有同感,她覺得寄宿制自習室并沒有給她帶來預期效果,所以盡管自習室地處偏僻,但她還是會抽出時間到西安市中心去逛街。而在跟室友一起的生活中,她也沒有感受到特別濃烈的學習氛圍,“雖然大家偶爾會交流一下公共課的學習進度,遇到不會的題討論一下,也會一起吃飯和背書,但并沒有形成很強的互相督促的機制”。
報名之前,張淼在各種社交媒體平臺做了不少“攻略”。最初她的訴求是尋找帶有“督學”性質的寄宿制自習室來借助外力幫自己全身心備考,“我所在的寄宿制自習室大家整體都不太‘卷’,中秋節和國慶假期期間將近一半的人都不在自習室學習,對于我這種自制力很差的人來說,還是希望能多在這種環境中感受到壓力的。”
而提前開始備戰考研的王浩則非常滿意自習室的學習氛圍,“甚至比想象中還要更濃厚。”王浩說,除了自習室現有的“督學”管理外,自習室里其他同學專注的學習狀態也深深地感染著他,使他相較在家中自習,注意力更集中,效率也更高。由于同寢的舍友也在備戰考研,因此大家都作息規律。
李梓萌則覺得那些督學服務和課程培訓其實非常雞肋,自習室學習,真正的剛需是學習環境,這些環境并不是花錢就一定能買來的,用爹媽辛苦賺的錢買自己的“定力”,她覺得沒必要。
雖然自習公寓樓下就是萬達廣場,周圍很繁華,但李梓萌很少離開自習室,她的宿舍和自習室正對門,吃飯也可以在同樓層解決,連續幾個月都可以“足不出樓”。
雖然自習室住久了,擋板和隔間、書本和灰白的墻,偶爾會讓李梓萌覺得喘不過氣來,但每當她深夜復習完,看到那些住在自習室里的室友們,就會有種“有人并肩,心中有光”的感覺,也讓她有了可以繼續向前的動力。
費用
為實現營收平衡衍生許多服務
王浩住的這家自習室推出了一項“督學服務”。老師每天也會到自習室巡視幾次,察看學生考勤情況、有沒有玩手機。
李梓萌所住的這家自習室在保定的商業區旁,是為數不多的處于繁華地段的住宿制自習室。而越是大城市,這種住宿制自習室的位置就越偏僻。
目前,在美團和大眾點評上能夠搜索到的北京的住宿制自習室有四五家,基本都在五環外,距離地鐵都不算近,交通也不便利。
這些住宿制自習室根據提供的服務不同而價格不同,以北京為例,住宿費大約在2000元上下,水電費和餐費等大多自理,對于在京的備考生來說,這個價格不算太高,相對于同地段租房的價格來說算是相當實惠的。
“付費制自習室這些年開得多,主要原因就是成本低,但其實賺錢的并不多。現在辦住宿制的自習室,其實也是考慮到成本問題。”一位自習室創辦者說,他經營的幾家自習室中,只有一家盈利,而住宿制自習室的成本并不比非住宿的高多少,雖然多了床鋪等硬件,但因為能住宿,所以就可以選擇在比較偏僻的地方,也同時能壓低房租成本。
然而,即便住宿制自習室都開在五環外,但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里,要想實現營收平衡僅靠自習和住宿費用還是不太可能。于是,自習室也衍生了許多其他收費服務。
王浩所住的自習室根據條件不同而住宿費不等,8人間、4人間和2人間的價格分別是每月1000元、1500元和2000元。
王浩住的這家自習室推出了一項“督學服務”。按規定,學生每天進出自習區域要進行“打卡”,以評估學習時長是否達標。同時還配有“專職學習管理師”,監督學生學習時間及進度、幫助制定每日學習規劃。老師每天也會到自習室巡視幾次,察看學生考勤情況、有沒有玩手機。“一般是早上8點收手機,晚上6點歸還,不過也不是強制性的,還是要看個人自覺。”王浩說。
但從入住以后的現實來看,王浩覺得自習室的宿舍里很多基礎設施都比較簡陋,物業維修也比較滯后,條件無法跟學校相比。
此外,多位住在自習室的學生反映,住宿制自習室的隱形消費不少,比如有的食堂需要學生充值飯卡,刷卡消費,但價格較高、味道一般,“吃得稍微豐盛點就要花三四十元”。
再比如,園區位置偏遠卻沒有任何快遞柜、快遞驛站,最近的快遞點在2公里外,超市被園區壟斷,物價普遍偏高。使用水電、網絡也需要單獨交費。王浩自己算過賬,雖然預期兩個月的費用4000元,但實際卻花費了近8000元。
在隱形消費的基礎上,還有一些住宿制自習室推出了與考試有關的培訓課程,把自習室變成了教培學校。張澤所住的自習室有名為“百日沖刺班”課程,包括住宿費和輔導課程、書本等資料的費用,加起來有3萬元。每周班主任會根據學生的選課方案安排課表,平均每天兩節輔導課,其余時間則留給學生自習。
所有報名“百日沖刺班”的學生,可以按照自身需求選擇課程組合,然后被分入相應班級上課。每個人在班級中有固定座位,書本、復習資料也可以長期存放在同一個位置,不上課的時間都可以在班里自習。
張澤每天會在上午8:30至11:30及下午2:00至5:00的時段上課,簡單晚飯過后,回到教室繼續自習到11點左右。張澤打趣說,這里頗有“高中的感覺”。
業內人士表示,住宿制自習室推出課程也是經營壓力下的無奈之舉,很難說是自習室用教培來緩解經營壓力,還是教培利用自習室的形式來轉型,但無論是教培課程還是“督學服務”,其實都脫離了自習室的本質。(文中當事人均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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